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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雨天

生活就是由一堆无理由却触及情感的事构成的，就比如你总是想哭，在没有人的时候。

 

 

“砰砰”两声从门那头传来，你回想起前几天看过的小说，毫无结果地期待着门口出现的会是那个人。

 

但不是。生活老师用沙哑的嗓音让你熄灯休息，你只好关掉面前那盏明亮的台灯。黑暗一瞬笼罩这片安静的环境，安静-几乎可以称作寂静，大家都早已入睡，你唯一能听见的响动来自那副被风吹起的旧窗帘。

 

不过随即就不只如此了。动静从滴落在窗沿的水滴开始，渐渐地由“滴答”的清晰声转为“哗哗”的大雨声。你微俯下身，将手臂半撑在身前，你告诉自己不要睡着了，晚些再继续做未完成的任务。

 

上半身只有一件不那么厚的睡衣，但你仍没有把被子往上拉，刺骨的冷风没有吹过来，你却处于一种微寒而神经紧绷的清醒状态。

 

一秒、两秒、三秒…

 

一分、两分、三分…

 

你从手表的幽幽绿光中看见11点20的字样，决心摁亮面前的灯。

 

你的灯早就在前一天晚上宣告无法正常工作了，它微弱的光芒早已不足以支撑视力。所幸，你从室友那里得到了一盏足够明亮的灯，今晚，你大概率要靠它度过了。

 

还没写完两道题，门又伴着“吱吖”一声被推开了，你手速很快地熄灭了面前的灯-在推门的同一瞬间。可你还是低估了生活老师的眼力，她压着嗓音警告你关灯。

 

“不要装疯。”她说。

 

装疯？！为什么用这样的词来修饰？！你快要发怒了，你气极了。你知道她只是在履行应尽的职责，但是你又做错了什么？！你不过是一个未完成作业的普通学生！所以这让你更加愤怒，你恨不得冲下床狠狠地找一个人打一顿，但你不知道该找谁，没有人，也没有机会供你做这些。况且大家都已熟睡，况且她也没有给你任何时间的就关上了门。

 

你直起身，攥着拳头，压抑着内心的不满与怒火。但随即你开始思考，接着情绪就演变成了难以抑制的伤感。

 

你知道是你自己效率出的问题，为什么其他人都能完成同样的事情，而你不能；你知道每个人都要参与这样那样的活动，但却只有你留下一堆作业度过漫漫长夜；你知道生活老师没有做错什么，你是违反了学校的规定。

 

可你到底又做错了什么？！你面对着日渐变难的题目，日益难懂的课堂，找不到突破口。于是你不过是想用别人休息的时间弥补白日与他们的差距，难不成就这样放任差距越来越大形成一个再也无法合拢的裂口吗？

 

你还是受不了在这样情形下他人对你的指点。你是真的很难过。

 

雨还在窗外敲打着玻璃，你可以想象到外面也是一片漆黑，就如同你的寝室，如同你沉下去的心。

 

于是你真的很想哭了。但是这是没有理由的。至少是没有合理理由的。

 

你想肆无忌惮地和小时候一样站在阳台上大哭大闹，但这不可能。你是一个成熟的高中生了，你也不愿意打扰周围人美好的睡眠。

 

在室友均匀的呼吸和细微的鼾声中，你回想到过去，你想到去年四月，在每个挑灯奋战的夜晚，在每个哭不出来的日子。

 

那时你还用着那盏老台灯，为了看清每个字，不得不趴下将灯头放在每道题正上方，写字的时候，手的阴影掩盖住字迹，纸的颤动晃倒灯头，隔一会儿就得扶一下，压在胸前的手臂发麻…

 

但你每晚都会听最喜欢歌手的歌曲，听她细腻温柔的声音，连夜晚都变得很柔软。

 

如今你的复读机却在对面空床上的书包里，这是一段遥远的距离，你永远不会在这个时候走过的距离。

 

下雨天，如果这是在小说中大概会有这样的一个人，轻轻用钥匙旋开门，朝你递上一支还带着露珠的白玫瑰，俯身在你耳畔诉说这份花语。但现实常与艺术背道而驰，这里没有人来，四周静悄悄的，也只有夹杂着雨声的风从耳旁掠过。

 

你埋下头，蜷缩起来，想做十秒想哭的蜗牛，若你是小说的女主角，那一定会有人把你从冰冷的床上捞起来，轻轻放在自己温暖的怀中，用下颚轻蹭你的肩窝。

 

可惜却不意外，你还是任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，自己抱紧身后的被子，在清冷的空气里红了鼻尖，湿润了鼻腔。

 

你甚至不敢有再大一点的喘息，或者吸一吸鼻子。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大滴地往下滚落，这一点也不优雅，并且没有人来安慰。

 

你感到十分委屈，仿佛这么久以来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。你不想让别人知道，因为这没有什么理由，怎么说来都是自己的错。嗓子眼里卡住的啜泣声让你很不舒服，满脸泪水嘴里咸咸的味道也让你无所适从……

 

你的悲伤是很多很多的，可你能流的泪却很少很少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你不能再浪费了。

 

于是伴着在寒意中的一阵哆嗦，你再次摸到台灯。想了想，你还是选了老的那盏，它没那么亮，或许门外不会看见。

 

微弱的光线中，笔杆的影子投射在被泪水晕开的墨迹上，笔尖摩挲着纸张，发出轻的“沙沙”声。

 

你用被子胡乱抹掉脸上的水迹，安慰自己，至少还有淅沥的雨声陪伴。

 

 

是夜。

 

雨还在下，笔仍未停。